第四章

大潑猴 第四章

又一次進入了瀑布，他用手腳緊緊的抱住巨大的繩索，就好像抱住自己的命一樣。忍受著劇痛，一點一點地往前挪。

水涌進了他的鼻腔，可是他死死地忍住了，咳嗽，有可能就又一次前功盡棄了。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還又沒有勇氣再嘗試一次這生死一線的掙扎。

此刻，如果有人能透過飛騰的瀑布看進去，一定會看到石猴猙獰的面孔。他的眼睛瞪得好似銅鈴一般，布滿了血絲。手腳不夠用了，就用尾巴盤著，就張開嘴用力地咬上繩子，還要利用間隙呼吸。

依舊是一點一點的往前挪。

渾身上下都覆蓋到了湍急的瀑布里，五臟六腑仿佛就要裂開了一般。終于，他看到了瀑布的對面，一個黑漆漆的洞穴。

“水簾洞……成功了……干！”石猴脫離了水流，使出最后的力氣一躍跳上了洞穴，腰上還捆著保險繩。

落地的瞬間，他整個栽倒在地，翻轉身來，咳出了水，喘著粗氣。那手捂著的心臟就好像要從胸口蹦出來一樣。

許久許久，他終于緩過氣，躬身坐了起來，抱著膝蓋，仰望瀑布。

“為什么是我呢？為什么是我到這個鬼地方當什么孫悟空？人人都知道孫悟空拉風，卻沒有人想過有多難。”石猴想。

一切都不是一帆風順地，也許以后的路會更難。

微光從瀑布外透入，從里面看，整個瀑布都好像一面巨大的光幕，如溫玉一般地清澈蔚藍，那景色很是壯麗。只是湍急的水流所帶動的刺骨寒意讓他渾身顫抖，哪里還有心思去欣賞呢？

“這鬼地方真能當大本營？水簾洞……等我學成了七十二變是沒問題，我的猴子猴孫呢？還有，我連自己說話的聲音都聽不見，這地方真能住人嗎？”劇烈的喘息讓喉嚨異常干燥，石猴干咽了口唾沫，望向黑漆漆的洞穴：“也許里面會好一點吧。”

想著，他的眼眶漸漸紅潤了，沒有眼淚。

“我該開心才是，有水簾洞，說明這里是西游里花果山的幾率極高了。”他暗自安慰道。

湍急的水流從身旁呼嘯而過，藍色的微光中，他呆呆地望著黑漆漆的洞穴。

就算真是那只石猴又如何呢？他就要沿著那條路一直走下去嗎？

咬咬牙，石猴又站了起來。

重新跳過去攬住繩索然后輕輕松開手。錐心的痛楚再次從渾身上下每一個角落傳來，下墜的力量很快將他扯離了瀑布的范圍。

他又沿著來時的路滑了出去。

山上的猴子，水潭邊的猴子紛紛嚎叫了起來，夕陽下場面壯觀。不過石猴猜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是在高興什么。

這簡直是一個理智行不通的地方。

石猴抹了抹臉上的水，強撐著轉身翻上繩索，一點一點地往回爬。

“猴王！”一只猴子大叫道。

“猴王！猴王！嘎嘎嘎嘎！”群猴起哄一般的喊叫，拍手，嬉戲。

“這場景，一點都不嚴肅！”石猴想。

厥倒在地，他沉沉地睡了過去。

當夕陽西下的時候，石猴終于清醒了過來。一雙雙黑溜溜的眼睛環繞在他身邊，他們手上捧著各式各樣的水果。

饑餓的石猴伸手一把抓住一個果子塞進自己的嘴里飛快地咀嚼了起來，差點都噎住了。

不愁吃的日子……真好。他想。

猴子們在他身邊圍成一個環型，歡呼雀躍了起來。

“喲，還真當上猴王了。孺子可教也。”金絲雀搖晃著腦袋像個教書先生一樣地感嘆。

這一句簡單的話落到石猴的耳中，頓時，他猛地停下了朝嘴里塞水果的手，轉過頭來與金絲雀四目交對。

那眼神中帶著絲絲的震撼。

桔黃色的鳥兒，有著華麗美艷的羽毛，黑漆漆的小眼珠子，微微揚起的頭顯示出非同一般的驕傲——這是猴子對她的第一印象。

所有的猴子也都朝著石猴的目光所指望去，一時間金絲雀可謂是萬眾矚目。

“沒見過好像我這么美麗的鳥兒嗎？猴子。”站在猴子頭頂樹枝上的金絲雀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你剛剛說……‘孺子可教也’？”

“聽不懂吧？聽不懂是正常的。”那金絲雀揚起頭得意地嘆道。

“山雀，你從哪里來的？”石猴瞇著眼睛問道。

“山……山雀？你居然說這么美麗的我是山雀！你有沒有眼光啊！我是金絲雀！金絲雀！你這只死猴子！”

在這里，動物能說話可說是稀松平常，可是能說話的動物平白無故甩兩句人類史書典故里的話，那就不太正常了。

起碼可以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丫見過人類！

正當猴子準備進一步追問之時，一聲虎嘯傳來，山林震動了！

群猴瞬間散開，嫻熟地朝著四周的樹木奔去一下便全上了樹，只留下疲憊不堪的石猴守著一堆的水果單獨面對——一只老虎！

“這是……”石猴瞪大的眼睛，張大了嘴巴，甩在身后的尾巴頓時直得好像一根筆桿，攥在手中還沒吃完的兩個桃子悄然滑落在地。

此時對方正慢慢悠悠地朝著自己走來。不知為何，石猴忽然覺得那張兇神惡煞的臉上居然帶著某種詭異的微笑。

它不怕自己逃跑？不是！對方已經觀察了自己很久，知道自己不懂爬樹！

“完蛋了……”這是石猴此刻心里所剩下的唯一的想法。這細胳膊細腿想要抵御老虎，那是癡心妄想。

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原本已經疲憊不堪的石猴用力一躍直接跳入深潭。不過，這是個相當愚蠢的決定。

還沒等他從潭水的冰冷中緩過氣來，便看到老虎也跳入了深潭。

“這下真的完了……”

水，是石猴此時此刻唯一的奢望了。不過，他前世顯然沒關注動物世界——老虎也是會游泳的！

拼命地蹬了幾腳還沒前進幾寸的距離，眼前的老虎卻已經游到了身邊，張口就是一咬！

石猴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一刻的感覺。

那種從肩部傳來的錐心的疼痛，血液飄蕩在潭面上，慌亂中灌入口中的水盡是血腥味。而他的腳甚至踩不到底下的泥土。

那老虎伸長了脖子用力一甩將石猴直接丟回岸邊！

騰空而起，又重重地摔在草地上，鮮血濺紅了滿地綠草。

忍受著劇痛，石猴回望深潭，卻看見渾身濕噠噠的老虎已經從水里爬上了岸，正在慢悠悠地甩去身上的水。

近在咫尺！

他甚至都能清楚地感受到眼前猛獸沉重的氣息了。

這是一種窒息般的感覺。

此刻，整個樹林都屏住了呼吸準備好目睹這只新來的石猴喪命虎口。

“媽的，孫悟空……怎么可能這樣就死了？”石猴絕望了，可是絕望歸絕望，他還是條件反射似地蹬著腳試圖離對方遠點。

那老虎似乎并不著急著吃掉眼前的獵物，上了岸之后它喘著粗氣慢悠悠地一步步朝石猴走來。

那爪子踩在綠草上只有輕微的沙沙響，石猴卻覺得這是自己有生以來聽到的最恐怖的聲響——這是死神的腳步。

也許他應該翻身逃跑，可是猴子能跑得過老虎嗎？